美國左派學者賴特 (E.O. Wright) 說過,對右派來說,左派都是一丘之貉;但左派內部卻往往為誰是真正左派爭論不休,互相攻擊,甚至不惜分裂。二次大戰前,德國共產黨以德國社會民主黨為主要敵人,不惜讓納粹黨坐大,即是一例。
    最近幾位獨派名嘴對李前總統痛加批判,甚至說他「跟紅衫軍無異」、「走向統派」,正好見證了賴特教授的名言。這樣輕率的評論者,只是喊喊獨立,並未嚴肅思考如何達成獨立的策略。     看看國民黨的剋星毛澤東是怎麼打倒蔣介石的?1930年至1935年,蔣介石對中共進行五次圍剿,逼使紅軍繞著中國跑了一大圈,逃到延安。那時,日本企圖併吞中國,毛澤東掌握了主要矛盾,提出「抗日民族統一戰線」的戰略,只要是抗日的,他都要團結,甚至不惜飛到重慶,高呼蔣委員長萬歲。等到中國抗日勝利,他的戰略馬上調整為「反蔣統一戰線」,只要是反蔣的、反獨裁的,他都要團結,包括第三勢力、以及不滿蔣介石的軍頭。毛澤東懂得抓住主要矛盾,放過次要矛盾,才能擴大自己的力量,將蔣介石趕出中國。
    從前的民進黨,也是成功地掌握了反威權統治的主要矛盾,團結了人權被迫害、思想被壓制、文化權被壓抑的人民,才能促成民主化與政黨輪替。
    但台灣已經民主化,國際政治又有了極大的變動,主要矛盾變成中國併吞台灣的威脅。台灣真正的統派不多,支持獨立以及潛在支持獨立的人佔絕大多數。如果還在「什麼是真正獨派」上斤斤計較,卻不懂得如何團結反併吞的大多數台灣人民,就是只見秋毫而不見輿薪的大笨蛋。什麼是獨派?反對中國併吞台灣的就是獨派。就是這麼簡單。
    由於危言聳聽可以提高收視率,媒體炒作「李登輝走回頭路」可以理解。但民進黨高層也參一腳,若非私心作祟,就是沒有智慧。
    過去幾年的經驗顯示,泛綠陣營將台聯當作激進一翼,成果不彰。去年年底選舉中,台聯周玉蔻、羅志明的表現不但無法吸引深綠選民,反而被視為攪局者。其實,許多台聯成員都出自國民黨本土派。如果觀其行而非僅聽其言的話,他們在政治上屬於溫和獨派,在社會政策上比民進黨偏右。要他們扮演本來就不是的台獨左派,當然不像。台聯挖不到深綠,民進黨挖不到淺藍。站在獨派整體的利益,只有另一個更中間、更溫和的獨派,才能跟民進黨有互補作用。
    李登輝在台灣歷史上的貢獻是無庸置疑的。過去他的貢獻是透過國民黨主席與台灣總統的權力運作,加速台灣的民主化。接下來,他的貢獻將是,動員國民黨內的「反併吞派」起來對抗頭殼壞去的「終極統一派」。台灣「反併吞聯合陣線」的形成,不但可以鞏固台灣的心防(即國防),也才可能破解國會的僵局。
    至於,李登輝說要將台聯轉型成社會民主黨,我看不容易。一般社會民主黨並非只是「關心工農」而已,而是有一套處理資本與勞動關係的哲學。以台聯過去的言論與投票行為看來,相距太遠了。但李前總統挑起這個議題卻可以提醒獨派,統獨之爭除了政治的X軸之外,還有社會政策的Y軸。透過建立社會安全體系,保障人民的生存權與健康、養老、教育的需求,才能強化社會團結,對凝聚台灣國民意識的威力恐怕比政治口號更大,也有助於將所謂「中間選民」納入泛獨的支持圈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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