萬歲兵團
一群老農民頭綁著布條，佇著柺杖，敲鑼打鼓在台南佳里鎮的街上遊行。鞭炮飛舞，歡迎「萬歲助選團」！
這是1992年立委選舉的前哨戰。他們是候選人蘇煥智的支持者，平均七、八十歲，上百位，還真的是「萬歲」呢。以往只在競選總部泡茶聊天，鼓鼓掌壯壯人場，沒想到今天竟然挑大樑成為主角。
他們手上的標語也很奇特，「打拼一世人，老來無半項」、「要求老人年金」。老人年金是什麼咚咚啊？ 難道要政府照顧所有的老人嗎？剛開始時，他們自己也很懷疑。養兒要防老，沒想到兒女長大都到台北去了，但那也是時勢啊。咱又不像公務員有退休金。只好蹲在鄉下顧這塊田，過一天算一天，要叫政府來照顧，敢有可能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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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股市低迷之際，馬英九突然宣布將放寬對晶圓廠西進中國的限制。他以為這是利多的號角，卻埋下了經濟的地雷。
馬英九說，既然英特爾公司已在大連投資90奈米製程的十二吋晶圓廠，可見規範高科技輸入共產國家的瓦聖納協定已經容許，那麼台灣目前僅開放0.18微米以下製程的八吋晶圓廠登陸就太落伍，必須進一步鬆綁。經濟部則說，將邀集業者協商，準備九月開放。但人家英特爾投資的只是製造Chipset晶片組（註）單一產品的工廠，你卻要五毛給一塊地要開放可以生產各種IC，技術門檻更高的晶圓代工廠。忽而宅男，忽而暴投，如此決策太離譜。而且應該考慮的不只是瓦聖納協定，更重要的是此一產業外移對台灣經濟與社會的衝擊。
台灣的晶圓代工獨霸全球，加上相關的設計、測試、封裝，總產值高達台幣一兆五千億，就業人數超過十五萬，是台灣的主力產業。
中國本來遙遙落後，但2001年開始「十五計畫」(第十個五年計畫)，透過種種獎勵吸引台商協助，想發展八吋晶圓產業。儘管台灣極力禁止，但還是有人偷跑。上海的中芯晶圓廠就是由台灣去的張汝京設立，反過來跟台灣競爭的。到了2004年，中國半導體產值已經超過人民幣五百億，十萬就業人口。
2002年台灣曾為是否開放八吋晶圓廠登陸，從技術流失、資金排擠、產業競爭、影響就業等角度展開政策辯論。最後決定，廠商必須在台灣完成十二吋製程量產後，才能輸出0.25微米製程的舊八吋晶圓廠。當時台灣八吋晶圓廠以0.18微米與0.13微米製程為主，而且因而促成0.13微米至90奈米製程的十二吋產業。到了2006年底，90奈米與65奈米製程的十二吋晶圓廠聚落已經形成，才又進一步開放0.18微米製程的八吋廠輸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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背景：本文登在2002年五月的《經濟前瞻》，回顧當時八吋晶圓是否開放的辯論。
核心產業西進 應該有效管理： 以八吋晶圓產業為例
八吋晶圓廠是否開放赴中國大陸投資，引起了社會激烈的爭議。本案從去年年底開始討論，當時景氣正在低潮，輿論幾乎一面倒主張儘快開放，似乎寄望西進可以找到一條出路；後來反對的聲音開始出現，主要是擔心核心技術外移以及對兩岸的產業競爭不利。到了今天三月初，兩種論述愈辯愈激烈，民意支持漸漸旗鼓相當。除了核四之外，大眾對產業政策產生如此高度的興趣，這大概是第一次。
本文的目的在闡述：在台灣與中國目前的競爭關係下，核心技術與核心產業的西進本來就應該謹慎評估；積極開放的前提是有效管理；在隔離的時代並未落實的管理機制，在開放的時代必須重新建立，才能兼顧產業的發展與社會的安全。
從戒急用忍到有效管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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背景：2002年初，開放八吋晶圓廠登陸與否的爭議越演越烈。公共電視出面主辦了一場電視辯論。
正方代表為：半導體產業協會秘書長陳文咸、鈺創科技董事長盧超群、力晶半導體董事長黃崇仁。反方代表則是台灣經濟研究院院長吳榮義、台灣科技大學化工系教授劉進興、成大衛星資訊中心執行長羅正方。
以下是我負責的結語部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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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﹒八吋晶圓代工廠應不應該西進？有些人說這是企業自己的事，不應該泛政治化。的確不應該泛政治化；但並不表示這只是個別企業的事。
因為半導體產業是台灣的主力產業；以晶圓代工為中心，上游有IC設計，下游有封裝跟測試，總產值超過七千億台幣，就業人口超過10萬人。如果再加上其他的關聯性產業，那就更不得了，可以說帶動著整個台灣的經濟發展。 正因為晶圓產業是如此的關鍵性，所以社會投入大量的資源，包括研發，建設新竹科學園區；921大地震後，當其他人還沒有電、還在限電的時候，就搶先恢復竹科的電力供應；最近乾旱缺水，政府也不惜要求一萬四千多公頃農地，四萬八千名農民休耕，補償費高達七億多元。
為什麼？因為我們都有共同的認知，即晶圓產業是台灣的命脈。這樣的產業如果要移出，就不能不考慮對整體經濟以及社會的衝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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背景：2001年底，有一股聲浪要求開放八吋晶圓廠赴中國投資。經濟部組成了「大陸投資審查產官學專案小組」，我也是委員之一。但會中邀請列席的業者聲音很大，主管機關似乎也有「積極開放」為主軸，「有效管理」只是點綴的心態。爭議開始擴散到會外，以下是我的投書，登載在 2002.03.02的中時時論廣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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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遠哲院長舉八吋晶圓廠西進案為例﹐呼籲給台灣一個理性思辨的空間。公共政策應該如何進行理性思辨呢？答案就在堅持科學證據與公共利益。我們認為這個案子的決策過程與媒體呈現都缺乏科學精神﹐相關資訊沒有完整呈現﹐政策利弊未曾充分討論﹐可能的對策被簡化成「開放」或「禁止」二選一的困境。然而事實並非如此。
我們希望以下的資料、分析、與建議能夠對這個議題的公共討論有所幫助。從去年十一月開始﹐大陸投資產官學專案小組通過開放筆記型電腦、手機、機械、石化、醫藥、農產品等近兩千項產品赴大陸投資。整體的方向是積極開放﹐遇到有核心技術外流、資金掏空、或造成嚴重失業的可能時，才停下來思考應該有什麼配套措施，以防止對社會的衝擊。八吋晶圓代工就是這樣的一個產業。
半導體產業是台灣的主力產業；以晶圓製造與代工為中心，上游有IC設計，下游有封裝、測試，構成一個完整的垂直分工體系，總產值超過七千億台幣，就業人口達九萬四千人。這樣的產業要移出，不能不考慮對整體經濟以及社會的衝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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馬英九當選總統時，顧盼自雄不可一世；民進黨則充滿失敗主義，自認少則八年，甚至十六年，無望再起。
但從三二二到五二○，馬英九就把蜜月度完了。上任一個月來，物價飛漲，股市狂跌，內閣陷入雙重國籍與綠卡的爭議，總統府則困於府黨內鬥。吳伯雄藉監委審查，給剛上馬的馬英九一個下馬威。新政府試圖操作釣魚台民族主義並不成功，陸客來台也沒有預告片那麼轟動。電視名嘴們絞盡腦汁，想要把所有這些推給國際因素或前朝餘孽，但還是無法完全替號稱經驗豐富、已經準備好了的馬政府脫罪。
於是，馬英九的民調支持度直直落，從當選後的七成，跌到五成（聯合）甚至39%（遠見）。真是世事多變，轉瞬覆雨翻雲。 民進黨枯萎的心情又現生機，綠委們喜形於色，砲火四射，儼然「我將再起」的架勢。黨主席蔡英文趕快喊煞車，呼籲勿學過去國民黨在野時「一味唱衰的壞榜樣」，務必站在國家發展立場「對的政策不吝鼓勵，壞的政策理性批判」。
的確，人民雖然因為馬政府選前虎爛選後無能而失望，但若民進黨也學國民黨2000年的唱衰台灣，或2004年的遍地放火，那就掉入陷阱，翻身無望了。
為什麼？因為人民對國民黨與民進黨，有不同的標準與期望。
人民對國民黨的標準是「歹歹尪吃不空」。他們知道清廉改革絕非國民黨的強項。但國民黨不高談道德，壓力較小。國民黨也不厲行改革，大家都舒服。(當年阿扁市長掃蕩的特種行業，後來都騎馬回京城了)。被國民黨統治久了，覺得政府就是這樣，也就不太計較。偶而碰到清純如馬英九者，驚為天人，寄予厚望。現在發現不過爾爾，又回到失望。常民有慣性，只要不要太過份，也不見得會移情回去民進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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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小太郎
譯者：莊旻翰
出版社：三采文化 200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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馬政府，以六十年執政之經驗，經濟上有總設計師蕭，國防上有總司令陳，外交上有資深大使歐，黨有吳伯公，政有教授劉，國安有蘇起，此皆有頭有臉，擲地有聲之老臣也。
豈料箭之既出，一射不中，疑是還沒暖身；再射偏右，說是風向影響；三射又左，全民嘩然。
而股市已下墜千點，民調則跌破五十。正是物價與烏鴉齊飛，綠臉共與綠卡一色，淒淒慘慘戚戚。支持者心疼，全體國民瞠目結舌，無言。一看黃曆，才剛滿月呢！ 馬政府既滿月，當掛酥餅收涎。一月所現，甚於數載。茲舉其可笑者、可怕者、可懼者，檢討如下。
可笑者，內閣無白丁，懷中皆綠卡。從好的方面想，從行政院，外交部、環保署、僑委會、到總統府、國安會，高官赴美都免簽證，國事家事辦起來都方便。但美國綠卡並非新聞局長說的旅行文件，而是準公民身份。一般人拿綠卡不必禁止，用腳投票是人民的權利。但國家決策者準備效忠他國，像話嗎？
高層事務官有綠卡是有規定要列管的，政務官為何未規範，恐怕是故意留的漏洞。但前有馬英九事件，劉揆任命內閣豈有不問清楚之理。是沒問？還是被部下騙？現在騙者與被騙者已是命運共同體，自然追究不得。最好笑的是，大家都學馬英九說，綠卡多年沒用，想必自然失效了。可惜考試委員蔡君，最近填表放棄十幾年未使用的綠卡，才拆穿「自然失效」的謊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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民進黨最近猛攻綠卡問題，但是焦點錯了。綠卡與愛台無關，而是國家安全問題。總統大選時，謝陣營暗示馬英九有綠卡就是不愛台，犯了戰略錯誤。許多選民的親友也有綠卡，覺得跟愛台灣並不矛盾，推己及人就會原諒馬英九，並覺得民進黨太誇張。但萬一他們據此推論，認為總統或政務官擁有綠卡可以接受，國家安全就堪慮了。 作為負責任的反對黨，民進黨應該從國家利益，而且只從國家利益思考，重新定調：
一、雙重國籍並不妨礙愛台灣：愛台灣是不分國籍的。許多外國朋友愛台灣，認為台灣美麗、友善，自由，有些人一住三十年，對台灣的醫療、教育、社會服務、甚至民主運動都有卓越的貢獻，誰說只有台灣人才愛台灣呢？
二、愛台灣不等於能夠捍衛台灣利益：愛台灣是主觀的，主觀上愛國的人也可能作出客觀上賣國的事。誰敢說刺殺滿清攝政王，「引刀成一快，不負少年頭」的汪精衛不愛中國？但他的「曲線救國」失敗了，成為歷史罪人。最近連戰、吳伯雄、江丙坤絡繹上京，一頭熱地要跟中國談判，他們主觀上覺得這樣才能救台灣，成功了說不定還會得諾貝爾獎，但失敗了就會得到「汪精衛獎」。
三、公職人員不能有雙重國籍：一般人民有雙重國籍無傷大雅，但掌握公權力的人卻不一樣。像這次發現的外交部長、大使、行政院秘書長、國安會官員、立委，他們制訂法律、執行政策、代表國家談判，為了防止利益衝突，當然不能有雙重國家效忠。有人說，教育、文化、體育應該沒關係。其實不然。教育部長與教師不同，體委會主委也不是體育選手。他們主管國家政策，要到APEC,WTO去捍衛國家利益，不但不能有雙重國籍，連綠卡都應該放棄。
四、綠卡是雙重國籍的預備狀態，也應規範：新聞局長史亞平說綠卡只是旅行文件，錯誤到極點。持有綠卡五年，就可申請入籍，綠卡身份其實是美國公民的觀察階段。由於是灰色地帶，應該按公職的主管性質與職位作差別性規範，如政務官、高階事務官、立委，以及涉及國家安全或國家利益者，不論雙重國籍或綠卡都應規範。
五、政府應該修法維護國家安全：國籍法對雙重國籍有較明確的規範，但李慶安的例子顯示，制度仍須補強。至於綠卡，2003年曾制訂「涉及國家安全或重大利益公務人員特別查核辦法」，查核項目包括外國居留權。但因只規範高級事務官，並不包括政務官及聘任、聘用人員，有明顯的漏洞。2008年三月行政院提出「涉及國家安全或重大利益公務人員特別查核條例」草案，才作了較完整的規範，仍待立法院通過。
公務人員的忠誠問題關係重大。這次綠卡事件，政務官與行政院長的態度都顯示政府處於不設防狀態，沒有人在維護國家安全。應該儘快修訂法律，補強制度，以維護國家安全與國家利益。
那個黨比較負責任？誰比較能夠守護台灣？人民正在看。
刊於Taiwan News 財經文化週刊#346 2008.06.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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民進黨「青壯派」提出八大改革方案，但有的並非改革要務，有的會讓蔡英文綁手綁腳，實在令人失望。蔡英文最好說「謝謝指教」，萬萬不可照單全收。 真的要「聘歷屆黨主席為顧問」嗎？黨主席們意見分歧，有的甚至採敵對立場，如果認真地顧而問之，徒增改革之困擾。若只是作作樣子，為何以改革名之？
「增加中常委與中執委名額」，明明是要擺平派系，卻說成是改革。
「設立副主席」，則會分割蔡英文的領導權，牽制她的改革動力。
「增設獨立中常委、中執委」，由黨外人士擔任，更是離譜。民進黨應該自負改革成敗，找黨外人士諮詢可以，怎可賦予決策性重責呢？過去一些名嘴有（發言）權無責，對民進黨的敗選貢獻極大，事後卻拍拍手若無其事。這些教訓還不夠嗎？這些建議顯示「青壯派」不是頭腦不清楚，就是權慾薰心。重表面而不重實質，重權術而不重理念，證明他們並無決心，也無能力改革民進黨。
改革應該價值先於路線，路線先於權力。核心價值不變，但詮釋必須深化，落實之道也應隨著環境調整。這些，青壯派都不談。
民進黨追求獨立建國，從前的主要對手是，國民黨以及瀰漫於台灣的中國意識。因此「本土論述」主要是對內，「建國論述」主要是反抗威權爭民主。
但現在的主要對手是，中國的併吞威脅與經濟蠶食。民進黨不但亟需重建能夠整合全國，一致對外的「台灣論述」，也需要一個承諾人民能夠安心養育下一代、穩定工作、輕鬆生活、樂於終老於此的「美麗國家論述」，才能在全球化以及與中國頻繁經貿的時代，維持人民對「母親台灣」的認同。
經濟起起落落，國民黨也會犯許多錯誤，民進黨要再執政不愁沒有機會。但它必須深化「台灣論述」與「美麗國家論述」，讓人民相信它與國民黨的確不一樣。否則再度讓人民失望，又何必執政呢？
基於單純的生理原因，民進黨青壯派遲早是要接班的。但他們在「國家視野」、「權術節制」、「謹言慎行」等項目的表現，並不比上一代高明。他們屢次提出的「新民進黨」也很空洞，並不足以領導改革。青黃不接，黨齡只有四年的蔡英文只好承擔大任。
1980年代初，IBM因為太自負，輕視個人電腦的發展，導致連年虧損。身陷其中的老員工無力自拔，只好從外面找了一位沒有高科技經驗的葛斯納來擔任執行長，果然讓IBM谷底翻升。葛斯納後來寫了一本《誰說大象不會跳舞》回憶這段歷史。如果他凡事都問耆老，時時都要考慮公司內部各種勢力的利益平衡，改革豈能成功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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