罷工是怎樣洶湧起來的

荷美爾罷工記


去年八月開始,美國荷美爾公司奧斯丁廠的屠宰工人為了爭取起碼的尊嚴,展開一場大罷工。
在這場罷工裡,保守的總工會背棄工人,明尼蘇達州州長出動國民軍鎮壓工人,
而荷美爾公司則威脅利誘,逼部份餓肚子的工人出賣自己的靈魂。
經濟衰退,政府鎮壓。但荷美爾的工人並不氣餒,反而奮戰不懈。
他們知道,工會運動的新火花不會從天上掉下來,必須要用犧牲和戰鬥一寸寸爭取得來。

新潮流月刊
第4期 
1986.0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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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清晨四點鐘,兩百名工人在工廠大門口設立罷工警戒線;到了七點鐘,人數增加到四、五百名,大家一起圍站在工廠門前的大馬路旁。
      背叛工會回來復工的人,頭壓得低低地,不敢正視周圍憤怒的夥伴。罷工的人群大罵他們:「工賊!沒種!」,而他們只是低著頭,默默開車進了工廠。
只有少數幾個工人敢跨越罷工線去上班。一位工人太太說,她先生絕對不會背叛工會:「他如果那樣作,我一定打死他!」
      這樣的景象,令人想起電影「怒河」中的一幕,資本家用金錢誘惑餓著肚子的工人,讓他們違背自己的自尊以及對同伴的誓言,企圖使工會為工人爭取應得福利的努力功虧一簣。面對同伴的辱罵、吐口水,他們猶豫、羞愧,但最後,還是出賣了自己的靈魂。
    
我們要爭的不只是工資,而是
作為一個人的起碼尊嚴!

      今年一月,我在美國明尼蘇達州南部一個叫奧斯丁的小鎮上,親眼目睹這幕大罷工的景象。上千名荷美爾公司的屠宰工人和資方長期對峙,阻止復工;資方則勞動州長,調用國民軍鎮壓工人。事實上,這場驚動全美的罷工事件,已經進行了好幾個月,雙方在工資談判只相差六角九分(每小時)時,居然宣告破裂。很顯然地,工人真正要爭的,並不只是這區區幾毛錢。
      勞方的律師羅傑斯在一場電視辯論中這麼說:「不要把問題曲解成六毛九的問題,工人要爭的不只是工資,而是作為一個人的起碼尊嚴!」
      確實,從這場荷美爾屠宰工人罷工的事件中,我眼見美國工會運動迸出新的火花。美國「全國工人反退讓聯盟」快速興起,而為社會正義以及整個工人階級奮鬥的精神,也在「如非現在,更待何時?如非此地,要在何處?如非我們,捨我其誰?」的口號中,孕育新的生命。
引起罷工事件的資方,是具有九十四年歷史的荷美爾公司。這個由喬治‧荷美爾創立的家族企業,是全美最大的肉類食品公司,一九八五年的營業額有十五億美元(王永慶的『南亞』,同年營業額才九億美元),盈餘高達三千九百萬美元。
    
工人不能再無條件忍受資本家
得寸進尺的貪婪

      荷美爾的屠宰廠遍佈全美各地,總部就設在奧斯丁。這裡擁有一個最現代化的工廠,僱用員工一千五百人。奧斯丁鎮兩萬六千名人口中,不是荷美爾的員工或家屬,就是依附荷美爾而生存的衛星工廠、餐廳的員工。
      可以說,荷美爾是奧斯丁鎮最大的主顧,它控制了整個奧斯丁鎮的命脈。

      荷美爾的屠宰工會叫P-9,是全美食品聯合工會(UFCW)屬下的一個分會。一九三三年經濟大蕭條時期,荷美爾曾經發生一次大罷工,P-9分會就是那時候成立的。
      經過那次罷工,當時的老闆傑‧荷美爾(喬治‧荷美爾之子)出面保證合理調整工資以及注重工作環境和生產品質,並成立了一個「荷美爾基金會」。透過這個基金會,公司將部份盈餘回饋到地方建設與教育福利。
      那次改革後,荷美爾有五十二年之久不曾再發生罷工。荷美爾公司也由家族經營,轉變為由荷美爾基金會所控制(股份百分之四十五點六)的現代企業。
      五十年來相安無事,最近還是被打破了!因為工人無法再忍受資本家得寸進尺的貪婪行徑。
    
工人說:為什麼只要求我們
作無止境的犧牲

      七〇年代以來,美國屠宰業進入戰國時代,非工會的屠宰廠以超低工資介入競爭,逼使許多業者破產;大財團趁機四處收購屠宰廠,有的買了再賣,出入之間暴得巨利,有的買了之後將工廠關閉,另作他用。一時之間,屠宰工人大批失業,人心惶惶。
      一九七八年,荷美爾的老闆就用工人這種危機意識,以遷廠作要挾,要求奧斯丁廠的工人共體時艱,在工資上讓步,以協助資方興建一個價值一億美元的現代化屠宰廠。
      P-9的工人害怕失業,只好答應將兩千萬美元的工作獎金(平均每人負擔一萬兩千美元),低利息借給公司運用,並且在合約中保證七年內不罷工,以及新廠完成後努力工作,提高生產力百分之二十,才保住飯碗。資方也向他們保證,將來新廠落成,工人的工資不會低於舊廠。
      一九八一年,資方再度要求P-9讓步,要他們凍結八二年到八五年三年的工資,換取八二年間不關廠的保證。
      一九八二年八月,新廠開工了。它擁有最新最自動化的設備,一分鐘之內可以生產四百四十個火腿罐頭,每個小時可以切出一千六百個豬肩胛。因此,一九八四年荷美爾的利潤打破歷年紀錄。根據當時美國「商業周刊」的報導,荷美爾有一億美元的資金可供擴充,P-9的工人們覺得,他們的犧牲總該告一段落了吧?
      不料,一九八四年十月,荷美爾反而要求全美各廠減薪百分之二十三,即每小時工資由十塊六毛九降為八塊兩毛五。他們對奧斯丁廠毀約的藉口,卻是合約上有個「但書」,即全美屠宰業平均工資下降時,資方「得作調整」。
    
總工會說:時機太壞了
你們要讓步、讓步

      但是,荷美爾的高生產力,在屠宰業又中一枝獨秀,所謂「得作調整」,可並不是非調整不可啊!UFCW乃發動全美八個荷美爾廠起來罷工。一再談判的結果,荷美爾願意把工資提高到每小時九塊錢(降了一塊六毛九!),但是很多福利都減少了。UFCW滿意了,他們以為時機太壞,因為很多小廠沒有工會,工資才六塊錢一個小時,很難討價還價;大廠工會應該暫時讓步,先把小廠工會組織起來,提高他們的工資;先讓水漲,再求船高。
      P-9的工人卻覺得,犧牲已經夠多了!奧斯丁廠是靠他們的犧牲才建立起來的,荷美爾沒有理由只是為了向其他廠看齊而要他們再減薪。一九八四年十二月九日,三千人在奧斯丁街頭遊行抗議,P-9會長吉米‧蓋岳指出:「如果這個最新的廠也要減薪,其它舊廠小廠更有理由說競爭不過,而要再減薪,如此惡性循環不已,總是工人吃虧;要打破這個惡性循環,就不能不在這個最賺錢的公司的生產力最高的廠,堅持到底,毫不讓步。」
      一九八五年五月,奧斯丁廠和資方的合約期滿。八月,一千四百名P-9工人開始罷工,P-9得不到母會UFCW的支持,只好從外面聘來一位罷工戰略顧問雷‧羅傑斯。這位羅傑斯,當年應用一套「全面戰略」,把傳統的罷工擴大到各個層面,來對付南部一個十七年來不准員工組織工會的史蒂文生紡織廠。他們發動各教會各工會將存款由史蒂文生的相關企業銀行中提出,又發動婦女團體拒買與史蒂文生有關的AVON化粧品,逼得史蒂文生只好在一九八○年破例與全美紡織工會談判,羅傑斯因而名聲大噪。
    
資方說:有話好說,為什麼要
找陰謀份子來幫忙

      P-9找來這個幫手,荷美爾當然很擔心,四處宣稱自己事自己解決,不應從外頭找陰謀份子來煽動工人。P-9不為所動。他們說,資方既然可以僱用大批律師對付工人,為什麼工人不能僱用羅傑斯來作智囊呢?
      羅傑斯認為,傳統的罷工方式無法奏效,因為廠方很容易就可以找到代用工,甚至可以用其他廠生產量的提高來彌補一廠之停工;他主張向整個荷美爾的權力結構施壓力。頭一個目標是明州第一銀行系統,因為第一銀行擁有荷美爾百分之十六的股份,而且在董事會上有發言權。
      於是,P-9會員到銀行門前散發傳單,要求第一銀行向荷美爾施壓力,否則號召各界人士將存款提出;許多工會會員都是第一銀行的客戶,銀行不能不緊張。但是因為總會UFCW 拒絕支持,P-9很難發動其他工會一起來共襄盛舉。P-9孤軍奮戰,仍然不屈。
      不但工人們在苦戰,工人家屬也加入鬥爭。很多家庭只靠工會每週六十五元的罷工津貼過活,但是他們鬥志高昂。工人家屬組成一個後援會,除了在各地荷美爾廠散發傳單外,他們還開車到全美各地宣傳,爭取其他工會的支持。
各地工會漸漸體認P-9鬥爭的重大意義:在經濟繁榮的時候,資方總是說工人的薪資已經夠高了,不應得寸進尺;經濟衰退時,資方卻用減薪裁員來維持他們不肯稍降的利潤。
      事實上,荷美爾公司在以競爭激烈為藉口,要求工人們減薪以共體時艱的同時,卻替他們的董事長加薪二十三萬一千美元。對付資方這種「有福我享,有難你當」的詐欺手段,工人應該團結起來,堅不退讓。
    
被剝削的工人應該站在一起
並肩作戰

      工會中心幾乎全天廿四小時都有人,有些P-9會員甚至三餐都在那兒,晚上大家在一起討論第二天的戰略。P-9工會中心的地下室成立了一個配給站,各地捐的食品罐頭日用品,在這兒每周發放一次;大家還將不用的衣物拿來這裡交換,以節省開支。
      羅傑斯設計了一個「P-9家庭認養基金」,全美各地有七百多個工會或個人透過這個基金,「認養」一個P-9家庭,幫助他們付水電房租,度過難關;這些並不是慈善事業,這是工人們的大團結。天涯若比鄰,被剝削的工人們站在一起,像一家人般地互助,像同志般地共同作戰。
      經過四個多月的對立,雙方恢復談判。一九八五年十二月,荷美爾稍作讓步,透過聯邦仲裁員提議將工資升至美金十元。一九八六年元月三日,P-9會員投票以三比二否決了這個提議。
      元月十一月,雙方再度協談。荷美爾說每小時十元已經是此時屠宰業最高的工資了,工會不應多作妄求。P-9堅持利潤滾滾而入的荷美爾沒有理由減他們薪水(本來是十塊六毛九),扣他們福利(原合約中裁員必須一年前預告的規定被取消了),公司也必須改進安全設備(奧斯丁廠自動化後,傷殘率增加了百分之一百十九)。
    
那些穿西裝的資本家,才是
殺人不見血的暴力份子

      荷美爾威脅說,資方要強行復工。P-9則表示將全力阻撓荷美爾僱用非工會工人復工。他們並將設立流動罷工線,到荷美爾的各廠去鼓動同情罷工。談判破裂,荷美爾宣布將於十三日復工,號召工人背棄P-9回廠。
      十三日清晨,P-9的罷工警戒線設立,阻撓復工的行動展開了。少數背叛工會的人,被整個社區孤立起來,甚至到了朋友絕交,父子反目的地步。整整一個禮拜,P-9工人成功地阻止了荷美爾的復工計畫。於是,荷美爾宣佈,他們要開始徵用非工會工人。
      元月二十日早晨,P-9工人用他們的車子將工廠大門堵住,阻止從各地湧來求職的非工會工人進入。群眾情緒激昂,甚至開始丟石頭攻擊求職者的車子。公司指控工人們「失掉理性,使用暴力」。
      事後,明尼蘇達大學一位研究勞資關係的教授評論說,他感到驚訝的不是工人們「訴諸暴力」,而是P-9工人竟然能夠忍耐這麼久才「訴諸暴力」!
      的確,當資方憑他掌握著生產工具,控制了勞工的工作機會,予求予取,任意剝削宰割時,那才是暴力,是殺人不見血的暴力!工人們一無所有,只有團結起來,靠著集體談判權這個最後的法寶來自衛,卻又被污蔑為滋事生非。如今,資方連集體談判權這個工具也要剝奪,要僱用非工會工人來打破工會時,他們怎麼能不憤怒呢?他們怎能不挺而走險呢?
      穿汗衫的「暴力」是果,穿西裝的暴力才是因;片面地責怪工人,是倒果為因,是故意忽略事實的不公平言論。
    
用政權力量對付罷工的時代
又回來了

      二十日那天,憤怒的P-9工人成功地阻止了工廠的運轉,於是荷美爾決定使出資本家的殺手??──政權力量的鎮壓。以維持秩序為藉口,明尼蘇達州州長緊急調用八百名國民軍進駐奧斯丁「鎮暴」。
      二十一日清晨,手持鎮暴棍的國民軍將荷美爾工廠門口的大馬路封鎖起來,禁止P-9工人接近。這是號稱民主的美國難得一見的場面。雖說是維持秩序,實質上是幫助資本家來鎮壓工人。明尼蘇達大學教勞工史的柏曼教授說:「一九三四年以前那種用政權力量來對付罷工的時代又回來了」。
      羅傑斯要求工人們,不要和國民軍發生衝突。他說:「我們的鬥爭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功的。我們一跟國民軍幹上了,今晚電視新聞一定馬上大事渲染,醜化我們,我們就中了他們的圈套。」工人們只好與國民軍列隊對峙,大喊口號,要求國民軍不能偏袒,應該也禁止非工會工人進廠。
      同一個禮拜,P-9開始到各地荷美爾廠設立流動罷工線。二十一日那天,八十名P-9工人開車到艾荷華州的歐圖馬鎮,在當地的荷美爾廠前示威。四百八十名歐圖馬廠工人,因為不肯越過P-9罷工警戒線去上工而被解聘。
    
逼迫工人向資方妥協的總工會
還能信任嗎

      國民軍在兩個禮拜後撤離。P-9工人又回去示威,他們每天清晨四點鐘將車子開到荷美爾廠前,將大門堵住。輪派到當天被捕的工人,將大門團團圍住。警方八點左右才能到齊,等他們將示威者逮捕,把車子拖走,這時早班工人才能進廠則已時近中午了。對於每小時能殺七百五十隻豬的奧斯丁廠來說,這個損失是很大的。何況,荷美爾還要支出一百二十萬美元,來加強警衛措施,而P-9更發動全美消費者抵制荷美爾產品,使他們損失更為慘重。
      原本是勢均力敵的對抗,因為政權力量的介入而失去均衡。到四月底,荷美爾僱用了六百名非工會工人,再加上四百名違紀復工者,奧斯丁廠開始恢復生產。
      但是,還有八、九百個P-9工人繼續堅持著。總工會UFCW要求他們停止罷工,但被拒絕。五月初,UFCW宣佈接管P-9,換句話說,他們要剝奪P-9分會的談判權。
      一般而言,總會接管分會,都是因為分會發生了財政危機,或者分會幹部與會員有重大分歧。而P-9幾番得到工人投票支持,財政也沒問題,UFCW卻想以接管來逼迫地方分會向資方妥協,這在工會史上是絕無僅有的怪事。於是,P-9將工會中心鎖起來,拒絕被接管,並且向聯邦法院控告UFCW。
      四月十一日,P-9工人將荷美爾工廠大門封鎖,阻止工人上班。警察施放催淚彈驅散人群,並且逮捕了吉米‧蓋岳,雷‧羅傑斯以及其他十四名工人,控以暴動罪。工人們馬上募款將他們保釋出來,繼續奮鬥。
      次日,五千人在奧斯丁大示威。全美各地進步工會,東自緬因州,西至加州,都有代表來參加。曾經角逐民主黨總統候選人的黑人牧師傑西‧傑克森也趕來支持P-9。六月底,又有五、六百人在奧斯丁街頭遊行,舉行團結大會。
究竟,P-9工人們冒著傾家蕩產的危險,與財多勢強的大企業對抗,為的是什麼呢?
    
工人只能退讓? 不﹐
不應該是這樣

      全美公共電視網曾邀請 P-9(羅傑斯),資方(一位律師代表)及 UFCW 總工會(拒不參加),在新聞節目上辯論。資方律師說荷美爾已經讓步了,勞方為何不肯稍讓?每小時十塊錢的工資在屠宰業裡已經是最高的了,勞方為何還不滿足,一定要爭那六毛九?
      羅傑斯反駁說:「不要把問題曲解成六毛九的問題,工人要爭的不只是工資,而是作為一個人的尊嚴問題。公司賺大錢,替董事長加薪二十三萬,卻要扣工人工資,這是欺侮工人!奧斯丁廠自動化後,工人愈來愈緊張,站在不斷運行的生產線旁,連上廁所都要先獲允許。尤其生產線快,受傷率大增,高居同業之冠,根本是草菅人命!工人們這幾年來已經一再讓步,換來的只是廠方的得寸進尺。工人們覺悟了,一步也不再讓,不要說六毛九,連一分錢也不肯少!」
      有一位工人,家裡有妻子和三個小孩,每個月生活費要七百塊美金,現在只靠罷工津貼及太太作店員的收入,還不到四百塊,只好靠雙方父母的接濟。這位工人說:「我如果願意,隨時都可以回廠工作,但這不只是錢的問題,我也要點人的尊嚴,我要就挺著胸膛,光光榮榮地回去,決不肯像那些縮頭縮尾的工賊一樣!」
    
資本家的遊戲規則,只是逼工人
變成工廠的奴隸

      明尼蘇達大學的柏曼教授在二月十六日的「明尼阿波里斯論壇報」上撰文分析這次罷工。他認為,八十年代初期的經濟衰退,加上雷根當選總統所造成的政治形勢,使資本家有機可乘,企圖取消工會,回到當年無工會對抗,為所欲為的時代。
      衰退時減薪裁員,工人們只好認了。但經濟復甦後,工人要求恢復工資,資方卻翻臉不認人(如克萊斯勒汽車廠案,以及P-9)。在雷根政策的影響下,美國工會運動遭受嚴重的挑戰,荷美爾罷工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。
      但是,柏曼教授指出:「經過極保守的二十年代,才能產生三十年代以後工會運動的黃金時期。我相信目前過分的保守氣氛,必然會導致下一個新的進步浪潮!」
      然而,工人們不能守株待兔。新的浪潮不會從天上掉下來,而是要奮鬥出來的。
      一份叫作「新工會」的勞工報紙,在八六年三月號中指出:按照資本家的規則玩遊戲,永遠贏不了。「作為產品的生產者,工人有權來制定自己的規則」,「目前的工會領袖只會揣摹資本家的心意,在他們的設限下作工會運動,這算什麼抗衡?他們變成了替資本家向工人傳達指令的應聲蟲,已經忘了工會運動的根本!」
      文中又指出:(1)僱主靠剝削勞工來獲取利潤,他們所付的工資遠低於工人所付出的勞動的價值,(2)產品所得被資方與勞方所瓜分,資方利潤愈高,勞工所得愈少,兩者之間有不可避免的利益衝突,(3)目前的制度是逼使工人變成工廠的奴隸,工人們應該組織起來,把他們勞動的成果爭取回來。
    
冷靜的判斷,持續的戰鬥
比短暫的熱情更有用

      「當工人們體認了這些原理後,他們就會發現當前的法律,政治是不民主的,是壓制多數人(勞工)的利益,來保護少數人(資本家)的財產的;因此新的工會不僅是個爭經濟利益的運動,也是個政治運動,要求改變現狀,要求透過工廠民主來建立新的經濟秩序。」
      P-9的工人們,經過這次罷工的洗禮,很多都成為工人運動的堅強鬥士。他們覺悟到,自己面對的不只是區區幾塊錢,而是整個工人階級的前途。P-9的工會中心雖已被UFCW接收,工人們仍不屈服,另在附近設立新的辦公室,並向全國勞資關係委員會登記為一個獨立工會,要跟UFCW打對台。他們準備鼓動其他荷美爾廠的工會,也從UFCW獨立出來。P-9的戰略是:只要能堅持到今年秋天,那時荷美爾有好幾個廠的合約同時期滿,各廠工人團結起來,必能逼荷美爾就範。
      新成立的「全國工人反退讓聯盟」,一舉囊括了五、六十個工會。他們反對主流派工會領袖所謂「現在不是對抗時機」的聲勢,正在不斷擴大之中。當美國工會運動日趨妥協之際,「反退讓聯盟」以新工會運動的姿態,開始領導美國工人去衝破困境。
      從P-9的罷工事件中,我們看到美國新工運的火花在壯大。冷靜的判斷,持續不斷的戰鬥,比炙熱但是短暫的群眾熱情要有用得多。在他們對抗資本家,對抗鎮暴部隊,甚至對抗隱藏背後的龐大保守政權力量時,我彷彿預見了福爾摩沙──我美麗的故鄉,同樣有一股力量在躍昇。
      如非現在,要待何時;如非此地,要在何處;如非我們,捨我其誰?除了我們自己,誰還能為我們的前途與自由之路奮戰?

   

原文刊於新潮流月刊第4期 
1986年8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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